【萨莫萨】一枚四分音符♩ 02

序章  01 

*号词解释请见末尾链接!

[第二章]

“瞧一瞧来看一看啊!大作曲家安东尼奥最新作品!明日就要公演啦…!”报童们顾不上仪态的整洁,光着脚就在大街上奔跑起来。每人都希望自家的报纸卖出的份数会是最多的,好多换几个铜板来买束花儿送给心仪的姑娘。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们似知道了这些心愿般,在听到了安东尼奥·萨列里这个名字以后或多或少地停了下来,从这些小孩子们手中接过一份印刷品开始了新一轮的品头论足。


面色铁青的宫廷乐师几乎是立刻吓退了管家, 哪怕后者已经以最快速度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却还是掀翻了插满白色雏菊与绿色康乃馨***的花瓶。萨列里在叹了口气以后蹲下来开始敛拾那些碎片。这些残破品此刻看来有着异样的美感。至少,好过他刚刚在并不属于自己的乐曲首演完后获得的那些阿谀奉承要真实的多。他心里该要是清楚的,它们不属于他。可当那些长枪短炮花言巧语凑上来的时候,安东尼奥却已经不如早先那么确定了。女士们雍容华贵的服装和几近刺鼻的香水,杯筹交错间不知是谁送上的黑色领花和上等好酒……它们过于柔软地包裹住了宫廷乐师,让他短暂地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在酒精的作用下一些种子早已在暗处发芽,然而等他们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一切对于安东尼奥·萨列里来说已经不一样了。


金发乐师在自己巡演的次数激增以后突然停止了那过往令他夜不能寐的拜访。那句“Attendez, Salieri!”的声音越来越弱,蹦蹦跳跳指挥的场景更像是一个幻象。至少,某天被自己替代金发乐师指挥时的景象惊醒的安东尼奥·萨列里已经开始这么想了。越来越频繁的称赞麻痹了他,又或者应该说是在他以为自己一度病入膏肓的之时写下那第一首不属于他的乐曲,并被呱噪的韦伯夫人随手顺走卖给了报社的时候,宫廷乐师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他想张开手迎接那些宏大的胜利,那些镶了金边的称赞和夸奖都应是他的战利品。人们的阿谀奉承诸如此类也被乐谱之间跳动的音符所融化;而那些曾将他脑袋锯开的不和谐随着沃尔夫冈·阿玛迪乌斯·莫扎特一起远去了,他的才能终于不再是“徒有虚名”。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宫廷乐师得以重新睡上了安稳觉。安东尼奥·萨列里自谕在宫廷里算年纪尚轻,短时间之内被人取代也是人民的牛奶——不存在的。铁饭碗何尝不令人心动,至少对于追求安稳平静并有较高质量保障的生活的安东尼奥·萨列里来说绝对如此。并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自己作曲数量的累积,宫廷乐师在内心不知不觉地将“拿一个不存在的人的谱子作为己用”替换成了“这隶属于在梦中以特殊方式获得的灵感”。关于安东尼奥曲风跳跃的争议也终于在《后宫诱逃》《魔笛》《费加罗的四个婚礼与一个葬礼》****的演出相继大获成功以后逐渐平息了下来,甚至被少数忠实的听众称作是“音乐界的一位前所未有的旷世奇才”之类的夸张话语。日子又回到了以宫廷乐师所满意的,以如同小溪一般缓慢且平常的方式流逝着。“毕竟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位顶着一头金灿灿的鬈发,年轻、莽撞、缺乏经验并且在萨尔兹堡接近所有的酒吧里都欠下了债务的,名叫沃尔夫冈·阿玛迪乌斯·莫扎特的乐师。”萨列里偶尔还会在创作的时候对自己如是说到,哪怕他依然不敢凝视镜子里的自己,并固执地认为这是某种补救性质的安慰。


安东尼奥发誓那绝对是个不能再平常的夜晚,睡意突然涌上以后便草草地吹熄了蜡烛就寝,甚至头几个月以来第一次陷入了梦境:说这出来萨列里自己都不太信服的事情是他又梦到了那位金发乐师。可不再有他现今已无比熟悉的皇家乐队,或者递给他乐谱时的得意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软粘腻的虚空,羽毛一样的质感让他感觉内心沉甸甸的。那位“莫扎特”从这片浓雾中走出,或者该说是爬出来。他似乎患了什么严重的疾病,除去没停止过的咳嗽,脸色也苍白地像被水浸泡过的乐谱。即便早已认定金发乐师未有其人,但这样的场景迫使安东尼奥的心脏隐隐作痛,在自己还算“顺利”的仕途之路上不知什么地方升起了一片有着潮湿感的讽刺。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想去搀扶几乎轻地如同一片树叶的莫扎特先生,却被对方坚决地拍掉了。


“莫扎特先生…”安东尼奥开口想要质问他,可他的肚肠早已拧成一个完美的蝴蝶结。萨列里不明白自己安安稳稳地生活到现在,究竟是哪一个步骤出了差错会经历这一连串超出他的理解范围的事情——他还有很多想要从这个“不存在”的乐师身上了解的事情,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要不停歇地创作?为什么...金发乐师却抢在他得以问出任何问题以前开了口:“萨列里!…您终于来了。您知道的,我无法完成安魂曲了…请您…”莫扎特的声音显得几乎支离破碎,可他的语气是那样坚定而诀别,还藏着一如初见的时候那句“您是音乐家!”里的热烈情感。


沃尔夫冈·阿玛迪乌斯·莫扎特消失了。


安东尼奥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在自己的面前慢慢变得透明,成为一个他再也触碰不到的影子,脸上还挂着于情景来称温和的笑容。随即大片的玫瑰花从莫扎特消失的地方出现,她们为这位“不存在”的乐师划十祈祷,然后迅速凋谢,那些掉落的花瓣堆成小山一样高的形状。萨列里听见她们的声音诉诸着金发乐师的经历,却很快被风所裹挟软化,成了些无意义的哼鸣与啜泣。


这一次,安东尼奥没再能从梦境中醒来。

他去了哪儿呢?玫瑰们知道。


1825年5月7日***,宫廷作曲家安东尼奥·萨列里于家中使用拆信刀自刎身亡,只留下未完成的乐谱,上面潦草地写着无人能理解与其死亡有任何关联的字眼:Je dors sur des ros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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